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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ne Way Roa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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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ne Way Road

2000年5月1日  美國  紐約和紐黑文之間的某處

「I want to get high, but I never could take the pain

我想要感受極致,但我永遠無法承受那種痛苦

'Cause it would blow away my soul like a hurricane

因為它會像颶風一樣吹走我的靈魂

Like a one man band clapping in the pouring rain

像是一個人那樣在瓢潑大雨裏獨自鼓掌

If I know where I'm going, I don't know from where I came

如果我知道我要去哪兒,又不知我來自何方

Where we gonna be in summertime

夏日裏我們又會在哪裏?

And are we gonna see the heavens shine

我們會不會看到天堂的閃光

Like diamonds in the sky

就像是天幕上的鉆石?」

喬琳按下了隨身聽的暫停鍵,摘掉了耳機,看向了窗外。窗外的樹木正隨著列車的移動變成一個個綠色的拖影,高低起伏不同的景象正在變成顏色深淺不同的色塊,在她的眼底留下模糊的影像。

她確實在看著窗外,但她也什麽都沒看到。

她拒絕了父親安排司機送她回紐黑文的提議,固執地想要坐火車回學校。他認為她這是因為他們之間關於她畢業後去哪裏工作的分歧在賭氣,其實她真的只是突然懷念起了坐火車的感覺。

鐵軌帶來的震動正轟隆隆地傳遞給她的整個身體,讓她想起了她還在英國時的日子。諾埃爾留在白金漢郡的時候,她偶爾會坐火車去找他。她一直很喜歡那種在路上的感覺,滿懷著希望,期待見到心愛的人,還有未知的、美好的一切。

期待感。也許這就是那種一直在誘惑她的東西。

如果順利的話,她應該不出意外會在今年,也就是2000年12月畢業。她原本希望能在耶魯找到一個合適的研究崗位,但系裏今年已經滿員了,沒有合適的空缺。父親因此建議她在紐約地區尋找教職,或者直接回阿普爾比基金會工作。

這是兩個很中肯的建議,她父親的日常工作也是這麽安排的,一邊在阿普爾比家族基金會工作,一邊日常寫作,還兼職哥倫比亞大學的客座教授,教授文學批評和創意寫作。

但喬琳實在太討厭來自約瑟夫的人生建議了,她下意識地就想跟他對著幹。可實際上她也確實投了不少簡歷,通過師友的關系尋找合適的研究崗位。

坦白說,她現在人生的可選項很多,但她只能走一條路。學者,作家和模特?她要在哪裏生活?美東還是美西?甚至國外?

她手中握住的牌太多了,反而讓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在人生的賭局上出牌了。

不過沒關系,她還有很多時間思考這個問題。

喬琳輕輕地嘆了口氣,重新戴上了耳機。諾埃爾的歌聲又一次在她耳邊響起。

「As soon as theye

他們一來

The feelings they go

那感覺就消失了

All alone, on a one way road

獨自一人行走在單行路上」

為什麽他現在都在寫這麽憂傷的歌?喬琳覺得自己即使心情還算平靜,也會被他的歌帶入憂郁的情景。

沒等她想明白這件事,這張單曲碟的B面歌曲就進入了下一首。

「Tried to hang on to myself

我只能靠著我自己

Don't believe in no-one else

無法相信任何人

And I'm shakin' like a leaf

如一片搖搖欲墜的葉子

As I fall into the street

墜落在空蕩蕩的街道

But the girl with X-Ray eyes

但那個有著X光般視線的女孩

She's gonna see through my disguise

她立刻看穿了我的偽裝」

喬琳有點恍惚,不知道為什麽,她總覺得這首歌是在寫她。諾埃爾在惠勒恩德錄音室錄制demo的時候,她絕對沒聽過這首歌。但也許這只是他的存貨,又或者是寫給其他人的。

他應該已經有新的女孩了,他的每段感情間的空窗期都很短。她不認為她有那麽特別。可他對她來說有那麽特別嗎?特別到她至今還沒考慮過進入下一段感情?

也許答案是否定的。她可能只是更喜歡一個人生活的感覺。

但這首歌是《Who Feels Love?》的B面歌曲。

《Who Feels Love?》是她的歌,不是嗎?

喬琳開始懷疑她的記憶力,她突然不確定諾埃爾有沒有直接說過《Who Feels Love?》是獻給她的歌,他好像只是說她啟發了他。

現在她開始明白那些曾經寫在搖滾史上的所謂的繆斯們的心情了,這很浪漫,但也很令人尷尬。

歌詞裏的感情是如此滾燙,可現實的情人間卻只留下了冷漠。

但《The Girl with X-ray Eyes》是首很不錯的歌,聽起來就像是專輯裏的正式曲目,他不該把它放在B面的。

還有那首她喜歡的《Where Did It All Go Wrong?》,他們甚至沒有給它出一個正式版的單曲,只是把它當成美國的促銷單曲在廣播電臺播放。

綠洲總是幹這種奇怪的事。喬琳很少能發現像他們這種會有很多不知名好歌的樂隊,B面總是有一些被低估的隱藏瑰寶。

她的思維突然跳到了還在洛杉磯的保羅身上。她不知道他現在正在幹什麽,於是她拿起手機,開始按鍵。

【喬琳】:「你在幹什麽?適合聊天嗎?」

短信很快就回了過來。

【保羅】:「任何時候我都很樂意陪你聊天。」

喬琳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【喬琳】:「別跟我調情!但我確實很想聊天,剛跟我爸爸吵完架,現在我感覺我自己像個憤怒的16歲青少年。拜托,快讓我理智下來!」

【保羅】:「我沒在跟你調情,如果你覺得我說心裏話算是調情的話,那就算吧!好啦,憤怒的16歲青少年,我給你打個電話怎麽樣?拜你所賜,我的短信費用賬單都要爆炸了,你真的不是我的電信服務商派來的間諜嗎?」

喬琳笑瞇瞇地直接撥通了他的電話,他很快就接了起來。

“事先聲明,安德森,有統計說2000年美國人平均每個月發送35條短信,我絕對沒有超過這個數字。呃,至少我沒讓你超過這個數字。”

“是嗎?”保羅的笑聲通過電波傳遞到她耳邊,讓她的脖子後側都跟著起了雞皮疙瘩。“難道你沒超過35條不是因為你每次都會從發短信變成打電話嗎?”

“好吧,好吧,”喬琳拖長了聲音,“法官大人,我可以申請讓我的律師為我辯護嗎?”

保羅故意裝出了法官威嚴的聲音:“誰是你的律師?”

“保羅·托馬斯·安德森本人的同情心。”

保羅立刻大笑了起來,他的笑聲跟他的年齡不符,有種非常清脆的少年感,倒是跟他身上那種一直很明顯的頑劣的男孩氣質很吻合。

喬琳聽著他的笑聲也忍不住微笑了起來,她不知道怎麽的,就突然覺得心情好了很多。

但她不準備深入思考這種感覺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同一日  美國  紐約市

諾埃爾待在酒店房間裏隨意調換著電視頻道,他想要找到一些喜劇或者任何愚蠢的東西好讓他笑出來。他需要放松。這是他在上臺前需要的精神按摩劑。

人們總是奇怪他為什麽會在采訪時能說那麽多有趣的話,當然是因為他有個秘密小筆記本,他每次看到有趣的東西就記下來,然後加兩個臟詞和一兩個名人的名字,抨擊他們,之後他就會在明天的報紙上得到曝光啦!

——才怪呢!

他就是天生風趣而已!

過去作為一個不漂亮還很窮的男孩,他最大的社交武器不就是幽默嗎?難不成還能是他這天天管別人叫“混蛋”的性格嗎?

他就是這麽在曼徹斯特長大的。而且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沒有努力在搞笑(他確實有時候會為了媒體曝光故意搞笑),可人們就是會被他逗笑到前仰後合。

有個女孩曾說過他有著全世界最病態的幽默感,如果有人在他面前絆倒自己,他不會像個尋常人一樣立刻跑過去問“你還好嗎”,他會忍不住覺得好笑然後笑出來。

“你腦子不正常,蓋勒格,你知道嗎?”她當時故意用一種會激怒他的語氣這麽評價他。

他為自己辯護說那取決於那個人絆倒自己的方式,如果是那種非常有趣的或者非常愚蠢的,比如左腳踩右腳之類的,那麽只要那個人沒受傷,任何人都會笑的。

“我絕對是個正常人,小貓!如果我不正常,你見鬼的又是怎麽回事,女朋友?”

她笑嘻嘻地跳到了他背上,然後在他耳邊說:“因為我也不正常,你個傻瓜!”

諾埃爾把突然跳進腦袋裏的回憶扔出了窗外,繼續漫無目的地盯著電視屏幕。

美國人就沒有什麽差不多點的喜劇節目嗎?愚蠢的美國電視!

PBS正在播某種文學教育紀錄片,他原本打算立刻換臺,但旁白中有些東西抓住了他的註意力。

「約瑟夫·D·阿普爾比帶著女兒搬回了他的出生地,開始在布魯克林的一間公寓裏寫作他的第二本長篇小說……」

攝影機對準了屏幕上的一張照片,剛到大人腰間高度的粉色裙子小女孩抓著爸爸衣服下擺,朝著屏幕外的觀眾露出了靦腆的笑容。

她說過她小時候有段時間很害羞。

害羞的小女孩也真的很可愛。如果他有這樣的妹妹,他得天天都圍著她轉,帶她出去買棉花糖和冰激淩,攢錢給她買頭上的蝴蝶結和芭比娃娃,跟所有想接近她的男孩打架嚇跑他們。

可他只有利亞姆,他不需要擔心利亞姆被別人拐跑,倒是有點擔心利亞姆會在未成年前就把誰的肚子搞大。媽媽會哭,然後家裏還得多出一對不靠譜的未成年父母,像是隔壁那條街的湯米和麗莎那樣天天吵架。這種事想想就能讓年輕的他從睡夢中嚇醒。

他突然意識到了他現在正跟她處在同一個時區,甚至他們之間的直線距離可能都不會超過80英裏。

喬琳告訴過他,紐黑文和曼哈頓之間開車只需要一個半小時,坐火車只要兩小時。

一個半小時。

他突然從床上跳了下去,開始穿衣服。

————

同一日  美國  紐黑文  喬琳的公寓

門鈴聲響得也太急促了,就像是門外有人正在被追殺,迫切需要進室內躲避。

正在電腦上打字的喬琳懊惱地點擊了保存鍵,跑出書房,沖到了門前。

她從門上貓眼觀察了一下門外,原本已經放在門把手上的手又移開了。

她沒發現自己屏住了呼吸。

怎麽會是諾埃爾?

他怎麽會在這裏?

他要幹什麽?

她的腦子裏瞬間刷滿了問題,她甚至忘記感覺她到底是在驚慌、驚喜、驚訝、恐慌還是別的什麽情緒狀態裏。

她從貓眼裏看著他,發現他看起來跟她前幾天在電視上看到的樣子差不多,只是換了一身衣服。今天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和一條黑色牛仔褲,頭發蓬松,有種莫名其妙的搖滾範兒。

他看起來很好。而她現在趴在門上偷瞄他的樣子很變態。

喬琳突然很想笑,被自己這副蠢樣子逗笑了。可她不敢笑,她還沒想好要不要開門。她不確定這扇門能不能阻隔她的笑聲。

也許是很久不見她出來應門,他看起來很沮喪,擡手抓了抓頭發,嘆了口氣,準備轉身離開了。

“諾埃爾?”

喬琳打開了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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